男人 不要和陌生女人說話
時間:2024-10-19 來源: 作者: 我要糾錯
“陌生的就是新鮮的,新鮮的就是激情的,和陌生人大膽地去相愛吧。”有一天黃昏,我在收音機里聽到女主持人嗲兮兮地說出這段話,我居然沒有反感,還樂不可支。就從那個黃昏起,我突然決定,如果我還會與人相愛,那么這將是陌生人與陌生人的愛情,而絕非為婚姻準備的愛情。也就是說,讓愛情保留它的神秘,只是相愛,不去了解。
所以,當敏兒突然呈現在我的面前,一切都順理成章。
那天下著很小的雨,在公交車的站牌下,很多人機械地打著雨傘,但有一個女人例外,她提著一個黑色的手袋,一襲黑衣,任游絲般的雨纏上她曲線玲瓏的身體,當然這很好解釋,她沒有帶傘。
我從街的另一邊向這個站牌走過來,和多數人一樣我也機械地打著一把雨傘。遠遠的,我就看見了在人群中沒有打傘的敏兒。我的目光與她有剎那間的接觸,準確地說是交鋒。我想,我的眼神也許有我自己也未覺察的熱烈,而敏兒,或許是因為一身的黑色和黯淡的天光,遮住了她心底的一些真實,表面上看去,她的目光是不動聲色的。
這個陌生的女人吸引了我。
雨在突然間大了起來,這時,我已撐著傘站到了離敏兒很近的地方,不知哪兒來的勇氣,我居然開口向她打招呼,并且試探地向她微笑。
她的反應,令我有些意外。,像有的女人,面對陌生男人的招呼,通常只是嫌惡地躲避,或者用莫名其妙的眼神來應對,面對我的主動,敏兒只是以一種淡淡然的神情看了我一眼,雖然我無法猜測她眼神后的東西,但我卻有足夠的興趣來琢磨這個陌生的女子。
然后,更出人意料地,敏兒走到我面前,她的表情很自然,并用耳語般地聲音說:可以躲到你的傘下嗎?這個時候,我有如獲大赦的感覺,因為終于有很正當的理由,向她明確地微笑,在傘下為她留出足夠的空間。
在那一刻,我和這個叫敏兒的女人只是兩個候車的陌生男女,如此而已,但奇怪的是,車開過來,當人們爭先恐后地擁上去,我們兩個在傘下只是對視了一眼,好像心有靈犀,都沒有挪動半步的意思。
直到車子把那些嘰嘰喳喳的男女統統拉走,我們兩個依然固執地站在傘下。只是猶疑了片刻,敏兒便把頭枕在了我的肩上。她說,對不起,我有些累。當時,我沒有覺得絲毫不妥,反而順勢攬住了她。
我邀請敏兒,去不遠處的一家咖啡館小坐,看得出,敏兒非常喜歡我的邀請。于是,我們便像戀人般地坐到了那家咖啡館臨街的座位上,我們誰都沒有多話,好像一張口便煞了風景。我們只是愉快地喝著咖啡,偶然聊幾句。
這讓我發現,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咖啡館,哪怕只是很安靜地坐著,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。
這對我來說是一種很新鮮的經歷,我熱愛這種方式,我猜,敏兒也是,因為,在我們第一次喝咖啡的過程中,她的嘴角始終洋溢著繽紛的笑意。
我渴望和陌生女人接觸的念頭,在敏兒的面前濃烈了起來,我們因此有了多次喝咖啡的經歷。
在一起的時候,我們的談話內容無邊無際,沒有任何的負累。她說男人的壞話,我則說著對女人的不滿。她說工作中同事對她的無聊騷擾,我幫她來分析并且告訴她應對的措施。我有時抱怨事業的不順心,她則輕聲細語地安慰著我。很長一段時間,我們熟悉的只是如此,別的,一無所知。我們對各自的有所保留,有一種不折不扣的默契。
我和敏兒固定地在那家咖啡館喝咖啡。每一次分別,我們會預約好下次喝咖啡的時間,她從來都不遲到。咖啡館見面后,出了門我們便相背而行,各自打的而去。
這樣的方式,保持了很久,我對她的一顰一笑早已相當熟悉,可是細想,又仿佛是完全陌生的。正因為如此,我才發現我有些欲罷不能。每次分別后,我都渴望著下次喝咖啡的時間快些到來。
那一天,在看完電影出來沿街散步的路上,我第一次吻了她。我有點失常的激動,而她卻很鎮靜,那個晚上,我第一次失眠,因為我突然嗅到了一絲愛情的氣息,顫栗的殘酷的愛情的氣息,在我以為很能把握自己的時候,我卻意外地被繳械了。
和一個陌生女人相愛?我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多么可笑的邏輯上的錯誤。
愛情必然意味著全權地掌握,她一舉一動后面的含義,她每天出沒的所在,她諱莫如深的過去和未來……關于她,我無法不想知道她的一切。可是出于直覺的感應,我不敢貿然前進,對一個想用隱秘包裹自己并在我的隱秘中找到安全和樂趣的女人,我不敢莽撞地破壞我和她來往的現狀。
于是,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努力。在我們又一次在咖啡館聊完天之后,我試圖邀請敏兒到我的單身公寓里坐坐,但她一愣之后,微笑:還是不要破壞這么久以來,我們苦心經營起來的神秘,好嗎?我,不想知道你住在哪里。
我無言以對,我不能勉強她,當然不能。為著男人的風度,我吞下的苦果,是日復一日內心的虛弱和疲憊的自我掙扎。
我和敏兒仍然在不斷地見面,在咖啡館,在酒吧,在電影院,在免費開放的公共綠地,她會溫存地依偎著我,每個看見我們的人都會把我們當作親密的戀人,只有我自己知道,這是未被確認的愛情。我不知道敏兒是怎么想的,她絕不是舉止輕佻的女子,我敢打賭說她對我的親近,甚至有一種無邪的純真在其中,為此,我不知道該感謝她對我的信賴,還是該責怪她對我內心真情的忽略。
她是怎樣一個神奇的女子?當我越來越情不自禁地自問時,我知道我完了。陌生女子的神秘,非但不能滿足我對愛情的理想,反而是一種讓我不知所措的折磨。
我沉不住氣了。我開始害怕有一天她會突然消失,而我卻無從尋找。
我曾經在夜里,很無恥地幾次偷看過敏兒每次來時隨身攜帶的黑色手袋。然而,除了一些女人的化妝品以外,沒有任何可以透露她真正身份的東西,我失望極了。我也曾想過悄悄跟蹤她,但終于覺得那很卑鄙,最后放棄了。
我漸漸明白,敏兒是有意的,她不愿意讓這種陌生卻又是親密的關系陷入瑣碎的真實中。這激起了我倔強的自尊,我選擇了寧可在沉默中折磨自己,也不開口打探她的真實情況,而她,讓我泄氣的是,她不折不扣地遵守著我們的默契,從不詢問我的背景。
我和敏兒這種熟悉而又陌生的親昵狀態,維持了一年的時間。這個過程,想來有些離奇:我居然用了一年的時間,愛著一個其實完全陌生的女人。
8月,在這個城市最熱的季節里,敏兒突然不再出現在我的面前,沒有任何的預兆,讓我猝不及防。
一開始我以為她很忙,但連續幾個星期過去,敏兒仍然沒有任何的消息,仿佛是團蒸氣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我突然感到,我和她的來往已經走到了盡頭,敏兒不會再出現了。我前所未有地失落,我感覺自己從頭到尾都有些荒唐,卻敵不過來自內心的傷感。
我記得最后一次我們的見面還是非常愉快的,這讓我實在想不出她突然離去的理由。我拼命回憶我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。我漸漸的回憶起一些能夠證明她突然離去的理由。
記得,她曾經笑著說:我們大概只適合保持這種陌生的感情狀態,并不是適合結婚的人選。哪一天倦了也不需要說再見。
我還隱約記得,敏兒說如果有一天我厭倦了這種方式想離她而去,不用說再見,她不會認為我沒禮貌。也許,敏兒已經厭倦了我們這種陌生的感情狀態,或者說她厭倦了我,也或許是她找到了適合結婚的男人。我不知道,這一切是不是她突然離去的理由。
再也沒有遇見過敏兒,我沒有任何可以找到她的方式,我甚至懷疑她曾經告訴過我的這個名字也是虛假的。我像是做了一個古怪的夢,夢醒了,我卻不想回到現實里來。
一個人的生活又開始了。我想,和陌生人相愛注定是一種沒有結果的東西,因為世界上不可能有似是而非的愛情。他們的話是對的,愛情就是彼此徹底的敞開,愛情就是近距離到發現對方一切的瑕疵,愛情就是見到你所不能忍的而你必須忍。是的,這才是愛情的真相,生活的本來面目。我和敏兒,只是一場感情的幻遇。
為了生存在城市,這座難以琢磨的巨大空間中,我又像從前那樣來來去去,每天要穿過很多的街,要看到很多陌生的男女,但我不再東張西望。
偶爾,當我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街邊那些陌生女人的臉時,我會突然想起早已斷了消息的敏兒,然后,我會在猶有余痛的心里輕輕地提醒自己,不要和陌生女人輕易地說話,因為這種代價,我已承受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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